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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森·苏朵儿侯麦|《春天的故事》剧本-导筒

侯麦|《春天的故事》剧本-导筒

《四季》:春天的故事
本文原载《四季》一书,这是新浪潮电影大师侯麦的系列名片《四季》的文字文本(本身形式是剧本)。四个季节其实就是四个关于爱情的故事,都已经是探讨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的经典。

《四季》
作者: [法] 埃里克·侯麦
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译者: 周嫄
出版年: 20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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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获得纪录片《侯麦:铁证如山》的资源。

侯麦:铁证如山
Eric Rohmer - Preuves à l'appui (1994)

星期五
一所高中,下午
北郊的一所高中,放学时分。让娜(Jeanne)上了自己的汽车,朝巴黎飞驰而去。
正是三月末。果树缀满了花蕾,花骨朵开始绽放了。汽车进了城,停在三区一座楼房的前面。
马蒂厄(Mathieu)的公寓
让娜把钥匙插进一扇朝向楼道的门的锁眼里,进了门。她在主宰着这间房间的乱七八糟面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床没有整理;男式衬衣和毛衣被乱扔在椅子上;面包屑散落在桌上的书和纸中间。她本来已经开始整理衣服了,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朝架着排列着一些哲学书的书架的小书桌走去。从里面拿了两三本放到她的包里,然后走开去拿了一个放在柜子顶上的旅行袋。她把被仔细收拾在最上面一层的属于她的衣物填进了袋子。
她重新踏上了来时的那条路,只是转向去了蒙玛特(Montmartre),停在了一栋十七区的楼房前面。她沿着楼梯一直爬到了六楼。
让娜的公寓
进门前,她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并没有听到房间里有任何声音。她把钥匙插进了锁眼里。这儿,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有一个放在桌上的、半满的旅行袋。让娜走进窗户,看了一眼阳台上的花。可是,就在她走向壁橱的当间儿,一个年轻男人,光着上半身,只穿着内裤,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发现了她,猛地退了回去。
吉尔达(Gildas)?:“噢,对不起!我马上就出来。”
她打开衣柜,拿了一件衬衣放到她的包里。没多久,男孩儿又走了回来,穿上了长裤和一件他刚刚系好扣子的衬衣。
吉尔达(自我介绍着):“你好,我是吉尔达,嘉艾尔(Ga?lle)的朋友。请您原谅我:我以为是她。”
让娜:“不,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本来确信她已经离开了。我应该按门铃的。”
吉尔达:“原则上她本来应该离开的。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才留下来了。我以为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让娜:“对,对。我只是来拿点儿东西。马上就走。”
吉尔达:“请便。您可是在您家里。”
让娜:“嘉艾尔还没有实习完吗?”
吉尔达:“完了,完了 她星期天就走。我只是来看看她。因为我在巴黎附近当兵 ”
让娜:“我明白,明白 ”
楼道上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嘉艾尔进来了。她赶紧上前投入了让娜的怀抱,然后开始热情地说起话来。
嘉艾尔:“让娜!”
让娜:“嘉艾尔!”
嘉艾尔:“见到你太高兴了。你好吗?”
让娜:“当然很好啦。”
嘉艾尔:“你说说,我今天一整天可都在找你。我想问问你我可不可以再多留两天:直到星期天晚上,或者最好星期一早上,因为 呃 ”
她笑了,并没有说完。
让娜(毫不犹豫地):“可以,这完全不会打扰到我。你的实习怎么样?”
嘉艾尔:“很好,谢谢你 其实,跟我原先想的差不多。”
让娜:“就像你原先想的会失败那样 ”
嘉艾尔:“其实,比我原来想的要稍好一点。所以,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好了,就算我并没有被选上。”
让娜:“选拔?”
嘉艾尔:“对,他们选了最好的十个人进行第二轮。不过这个,无论如何,我都从来没有指望过 哎,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你?”
让娜:“看我?可是你正看着我呢。”
嘉艾尔:“是为了感谢你。明天或星期天你不会在你家吗?”
让娜?:“不,我觉得应该不会。不过,没必要啦,别麻烦了。”
嘉艾尔:“可是你帮了我多大忙啊!”
让娜:“可是,这完全正常,在堂表姊妹之间。”(嘉艾尔正盯着让娜放在一张椅子上的包看。让娜抓住了她的目光。)我来只是为了放点儿东西,再拿走点儿东西。春天到了。
嘉艾尔:“对,确实。今天天有好起来的迹象。”
让娜继续从衣柜里拿了些东西。电话响了。嘉艾尔接起了电话。
嘉艾尔:“喂?!对,她在。让娜,你的电话。”
让娜(吃惊地):“啊!(她接过了电话。)对 啊,科琳娜(
Corinne)!你好!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的? 完全是碰巧?真的,运气还挺偏向你的!我只是临时回来一下。我刚到五分钟而且马上就走 祝贺你 可惜不:你碰巧逮住我了 我明白 不,嗯,我没有任何约会。(她笑了。)在蒙莫朗西(Montmorency)?不,不,我知道:克莱蒙梭(Clémenceau)大道5号,五楼 不,没必要,我记下来了。大门那儿有密码吗?好的。抱抱你。待会儿见。(她挂上电话,往挂衣服的壁橱走去。她选了两三条裙子,仔细地看起来。)今天晚上要出去,我得拿一条裙子。”
嘉艾尔:“对不起。或许我不应该说你在。”
让娜:“不,不,不,正好相反!这是个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的老朋友,能再碰到她我很高兴的。”
科琳娜蒙莫朗西的公寓
客厅
客人还不是很多。让娜躲在一边,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个杯子。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而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独自在房间的中央,也是若有所思。人们在她的面前走过,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房间的深处向她走来。他跟她说着话,就好像正在向她宣布一个不好的消息。她看起来很失望。他温柔地拥着她的肩。他在她的嘴角处亲了亲,向大门走去。她跟着他,手伸向他。
一会儿以后,她一个人回来了。她先在房间里四处晃了一会儿,然后走去坐在沙发上,在让娜的旁边,手里拿着杯子。她喝了一口,显得似乎发觉了邻座的存在。
娜塔莎(Natacha)?(发现了让娜放在一张独脚小圆桌上的空杯子):“您或许还想来点别的什么?”
让娜:“不,不。谢谢。”
娜塔莎:“我叫娜塔莎。”
让娜:“我叫让娜。我是科琳娜的一个朋友。”
娜塔莎:“科琳娜?我不知道是谁。”
让娜(笑着):“我们可是在她家,好像!”
娜塔莎:“啊,是吗?我,我在这儿一个人也不认识。”
让娜:“我也不,除了科琳娜。可是这会儿她不在。她出去接人去了。”
娜塔莎:“那,您等她?”
让娜:“对,应该算是吧。”
有一阵沉默。娜塔莎观察着让娜,然后开始提起问来。
娜塔莎:“您自己一个人来的?”
让娜:“对。”
娜塔莎:“从巴黎?”
让娜:“对。”
娜塔莎:“那您什么时候回去?”
让娜:“越晚越好。或者您想回去了?”
娜塔莎:“对,我跟着一起来的那个人不得不急匆匆地离开了。不过,我可以找到一堆可以给我个座位的人。”
让娜:“不马上走吗?”
娜塔莎:“嗯,我可以等等。”
让娜:“我,我可以马上开车送您。”
娜塔莎:“可是您刚才说您想待到尽可能晚!”
让娜?:?“对,不过我可以开车送您,然后再回来。”
娜塔莎:“可是,您不会真这么想吧!”
让娜:“真的,我可以兜兜小风。我想要换换空气。”
娜塔莎:“在等科琳娜的同时?”
让娜:“或者甚至不用等她。我并不是特别想要见她。今天晚上,她完全可能忙不开。她会原谅我的。这是个大学的老同学艾莉森·苏朵儿,可是我们或多或少地失去了联系,她的邀请完全是形式上的 我来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对,我很清楚。(她笑了。)您可能会觉得我完全疯了!”
娜塔莎:“不,根本不。甚至 ”
让娜:“什么?”
娜塔莎:“您可能会有一堆来的原因。比如,想要遇到科琳娜以外的某个人,而那个人也不在那儿,可是他或许会来,晚一点儿的时候。”
让娜:“这倒是有可能,可是完全不是这样。情况远没有这么传奇。实际上,或许更加传奇,因为它完全是荒谬。以至于如果某人戴上了吉杰斯(Gygès)之戒 ”
娜塔莎:“戒指? ”
让娜:“吉杰斯的。是在柏拉图(Platon)的书里。一个让人可以隐形的戒指。好了,总而言之,如果某人可以,从今天下午开始,作为不可被见的、我所有的事实和行为 以及言语的证人的话,这
个情况的意义或许会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假设它有什么意义的话。因为我从中看到的意义完全是无谓的。”
娜塔莎:“这是什么?”
让娜:“没意思。”
娜塔莎:“说说看嘛!”
让娜:“没意思,我跟您说了。应该说我从来不会觉得无聊。就算我什么也不做,我的思想也完全足以占据我。然而,今天晚上,我又重新落入一种像孩子一样的不耐烦,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娜塔莎:“那,您在等待什么?”
让娜:“不,我不等待什么,也不等待什么人。甚至不是科琳娜,我刚才跟您说过。我等着时间过去。我等着夜晚停止,等着太阳升起。”
娜塔莎:“您失眠?”
让娜:“压根儿不。而且甚至,就在跟您说话以前,我抑制着一种相当强烈的想睡觉的欲望。”
娜塔莎:“那,您睡好了。”
让娜:“哪里?这里?”
娜塔莎:“不,您家,巴黎 您在大街上流浪?”
让娜:“完全如此。(她笑了。)然而,我有两套公寓的钥匙!可是我想要去的那一间正被一个我借给她公寓的人占据着,她比预计的待得更久。而且我不能把她赶出去,况且她还邀请了她的男朋友。”
娜塔莎:“那另外一间呢?”
让娜:“另外一间是空的。可是我不想去。准确而言,就是因为它是空的。好了,我想我还是得回到那里去。”
娜塔莎:“您害怕一个人待着?”
让娜:“不,不是这个。应该这样说,它的主人,就是我通常住在那里的那个人,出门去旅行了。而,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更喜欢在我家而不是在他家。不过,这纯粹是任性。”
娜塔莎:“那如果您去某个既不是您家,也不是他家的地方呢?”
让娜:“这就是我做的呀:我在这儿了。”
娜塔莎:“这可不是睡觉的地方!我知道一个地方。”
让娜:?“哪儿?”
娜塔莎:“我家,在巴黎,九区。我爸爸从来不在家。他的房间是空的。”
让娜:“啊不,啊不。别为了我而麻烦。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跟您说这些。”
娜塔莎:“您一点儿都不麻烦我。正好相反。我爸爸把公寓留给我的这段时间,就应该好好利用,我想邀请谁就请谁 而且话说回来,我可不想在这儿再多待一秒钟。而且你也不想。你刚才说过了。来吧!我可不喜欢那些老让别人求着的人。”
卧室,然后是厨房
她们站起身来,走到一间堆满了客人的大衣和包的房间。她们找着自己的东西。
娜塔莎:“自从我妈六年前离开了以后,我爸就不在喜欢这套公寓了。如果他还保留着它,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妈在外省,跟我哥哥在一起。我很少见她,原因很多;最正大光明的理由就是我想留在巴黎继续我的学业。我在音乐戏剧学院,钢琴班。”
让娜:“真的!”
娜塔莎:“我爸不旅行的时候,他会去他女朋友家。他四十岁了,可是他活得就好像他只有二十岁。所以你看,你没什么可担心的。”
让娜:“跟你在一起的是他,今天晚上?”
娜塔莎:“今天晚上。(她笑了。)不,那是一个朋友。我的朋友,我的男朋友。他跟我爸差不多一样大,而我爸的女朋友并不比我大多少。这让你很震惊?”
她们走到厨房里。
让娜:“不,这是一个口味的问题。”
娜塔莎:“你那个旅游去了的朋友,跟你一样大?”
让娜:?“嗯,有几个月的差距。年纪更大的是我,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可是你那个他为什么离开了凤穿残汉?”
娜塔莎:“为了工作。他是记者。本来他应该明天走的,可是他给报社打了电话,刚才。别人跟他说提前到今天晚上出发了,有特别的航班。所以,他就没有时间开车送我了。你呢?你做什么?”
让娜:“我是老师,在一所高中。”
娜塔莎:“什么老师?”
让娜:“哲学。”
娜塔莎:“哲学老师?我应该猜到的。”
让娜:“真的!别人一般都跟我说相反的话。”
娜塔莎:“对呀,看你就知道了。况且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必须难看。其实更应该说是因为你自我表达的方式。”
让娜:“你觉得我好为人师?”
娜塔莎:“不,完全不。”
让娜:“那,我是怎么自我表达的??”
娜塔莎:“很简单地。可是,带着自如。尤其是涉及到思想问题的时候,让人觉得的是这个,说到底,让你感兴趣。”
让娜:“这个和其他的事情!不过,你说得对:我对我的思想想得太多。或许过多了,不过这个跟我教哲学这个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算了,我不知道 ”
娜塔莎:“我爸也有一点像这样,尽管他并不是哲学家。他有一份半艺术家式、半行政的工作,在文化部。但是我觉得他有一种泛化、理论化的倾向,你却没有。”
让娜:“我有的,我把它藏起来了。你呢?”
娜塔莎:“我,我的思想,更应该说是些幻想。我不喜欢空泛的想法。不过,哲学,我还应付得不错。去年中学会考的时候,我考了十六分。”
让娜:“十六分!真是棒极了!”
她们走了出去。
伊戈尔(Igor)的公寓大楼,晚上
娜塔莎和让娜,后者背着自己的包,一起进了一座拿破仑(Napoléon)三世风格的大楼。她们爬着楼梯。
伊戈尔的公寓
娜塔莎打开了公寓大门,把里面的灯打开了。让娜跟着她。她们走进一间饭厅兼厨房,显然是由一位七、八十年代风格的装饰师设计的。可是公寓剩下的部分保留了以前的装饰,尤其是门框上的第二帝国时代的浅浮雕。让娜在经过的时候,向它们身上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娜塔莎:“你想喝点儿什么吗?”
让娜:“嗯,谢谢。(在娜塔莎为她倒东西喝的同时,让娜好奇地看着房间中间矗立的某种类似方形柱子的东西。)这是什么玩意儿?”
娜塔莎:“玩意儿?就是这个词。你如果知道我是怎么诅咒它们的就好了。算了,我有点夸张了,不过也不算太夸张。一个妈妈欣赏的年轻建筑师 我猜她不仅仅是欣赏他而已,不过这跟我没关系,我们跳过这个 说服她重新弄一下厨房。当时那个厨房一点儿也不实用而且糟蹋了这个公寓。于是他就有了一个完全可笑的想法,就像建筑师们不时,甚至经常有的那样:就是通过限定一个 空间 的范围,迫使人们去围绕它,去保护,美其名曰人们置身饭桌周围的地方。你听懂了吗?我爸爸,他那边,任凭自己被欺骗。可是这个故事里最讽刺的地方是,事情完成以后,我妈妈才是最失望的一个。她跟那个建筑师闹翻了,然后离开了我们 至少,我是这样看事情的。我当时十二岁。实际上,在我爸和她之间,很久以来就已经不行了。我爸 他本身就总是充满矛盾 开始的时候,也是赞成这些玩意儿的 ”
让娜:?“那既然搞出这么多事情,你们或许完全可以把它们弄掉?”
娜塔莎:“不,就是不行。恐怖的地方就在这儿。它们是通过一根铁杆固定在混凝土地板上的。必须要用风镐,而这个有把楼下的天花板弄坏的危险。反正,我已经习惯它了。”
让娜:“不过,话说回来,我倒不是绝对反对。当然,它确实有点稀奇古怪,而且我完全不相信这个所谓的空间界限。不过,我觉得应该可以拿它做点别的用途。”
娜塔莎:“比如说,靠着它,当我们说话的时候。”
让娜:“对。”
她笑了。
娜塔莎:“来!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
她们离开了厨房。
让娜(欣赏着那些门):“幸好你们保留了老式的门。”
娜塔莎:“对,很美 好了,就是这里。”
让娜:“可,这是你父亲的房间,这可能会打扰他的!”
娜塔莎:“才不会呢!我跟你说过了,他从来都不在。我去给你找床单。”
她走到隔壁的房间。与此同时,让娜看着覆盖了房间墙壁的那些书。里面大部分都是艺术类的。
娜塔莎(手里拿着床单回来了,然后把它们放在了床上):“我们待会儿再来铺。你想看看我的房间吗?”
让娜:“好。”
娜塔莎(打开了一个壁橱):“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你的东西放在这儿,我给你腾点儿地方。”
她们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娜塔莎:“
这是我的房间,一直就是。你看:我的玩具还在呢。我哥哥的房间在客厅的另一头。不过现在它没法儿住人:它成杂物堆放处了。你在我爸房间会好一些 我在这儿感觉很好,所以没有离开的欲望。算了,总有一天得离开。不过,有些东西,我是永远不会与之分开的。(举着一个小匣子)你看,这个现在是空的,不过这可是别人送我的最早的礼物之一。”
让娜(指着一幅画儿):“那是你?”
娜塔莎:“不。”
让娜:“对了,有些旧了。是你的妈妈??”
娜塔莎:“也不是。”
让娜:“是你的祖母?”
娜塔莎:“不。(笑了)这是我的祖父!(指指另外一幅画)那也是我的祖父,只是年纪稍微大一点。(娜塔莎走向另外一幅画。)这才是我的祖母!”
她们走出娜塔莎的房间,走进客厅里。一张中型三角钢琴占据了客厅中央。
让娜:“你爸爸做什么,具体?”
娜塔莎:“具体?话说来就长了。他是 青年艺术家奖金赋予委员会报告人 。”
让娜:“挺有意思。”
娜塔莎:“对也不对。对他来说,那里面有太多行政的东西。我不觉得他生来是当公务员的。他的梦想应该是成为艺术批评家。”
让娜:“两件事情并不是不兼容的。”
娜塔莎:“是,当然是。一直以来,他就说要写本书,可是他不停地换主题,最后都毫无结果。我觉得应该是女人们对他有不好的影响。”
让娜:“啊!女人们?”
娜塔莎:“首先是他的那个:我妈妈。”
让娜:“她对艺术不感兴趣?”
娜塔莎:“感兴趣,正相反。只是以她的方式。她或许更希望他是一个艺术家,一个创造型的艺术家,而他绝对不是。他对自己批评太多,而对别人又太过欣赏。”
让娜:“他画画吗?”
娜塔莎:“不,完全不。不过在心底,她到是宁愿他是画家,或者建筑师,或者音乐家 或者是作家,因为这毕竟算是他的专长。他写得很好,甚至有时非常好,只是极其费劲。他觉得看着他不停地重写同一页会让我妈妈抓狂。而这个让他失去了勇气。”
让娜:“那其他人呢?”
娜塔莎:“其他的女人?目前而言,有一个伊芙(Eve),他的女朋友。她,是另外一回事。她有吸血鬼的一面。她剽窃他的想法,然后在一份小杂志上发表成文章。她颇有些才华,总之相当的熟练,可是非常缺乏个性,很记者化。”
让娜:“这应该激起你爸爸的好胜心。”
娜塔莎:“可见你不了解他:这彻底地切断了他的灵感。所以,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放弃了。他的手稿在那儿,他都不去碰了。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不管怎样,这个女孩而对他的影响在各个方面而言都是不好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不会持续下去火影之白羽。他自己觉得自己陷入爱河了,可是这只是他对自己产生的幻想罢了。”
让娜:“那她呢?你觉得她爱他吗?”
娜塔莎:“不。总之,我对自己说不。他讨她喜欢。他四十岁了,正是
大好年华。可是他带给她的。比她给他的多一千倍。她压根儿什么都没给他带来,或者,更严重地,只带来了负面的东西。
这是个有着恶劣性格的女孩儿。上帝知道我做了多大的努力,可是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件哪怕最小的事情上与她成功地相处过。好像她很嫉妒,嫉妒我,嫉妒我跟我爸:这根本就毫无意义。”
让娜翻了翻放在一张矮茶几上的乐谱。
娜塔莎:“你弹钢琴吗?”
让娜:“不,完全不会。我手不太灵巧 哦!《黎明之歌》(lesChantsdel aube)!真是棒极了!”
娜塔莎:“啊,你知道?”
让娜:“对,对我而言,这是舒曼(Schumann)最美的曲子。”
娜塔莎:“你想我弹给你听吗?”
让娜:“可是或许已经凌晨一点了 有点晚了,对于 ”
娜塔莎:“不,我觉得这个非常适合夜间,尽管标题是那样的。如果你想说的是邻居,这儿,倒没什么好害怕的。楼上,是一个钢琴家,他会理解的,而下面是办公室。
她坐到了钢琴边,看起乐谱来。)你明天早上有课吗?”
让娜:“没有,星期六没有。”
娜塔莎:“我,有,通常的情况下。我明天早上八点起床,不过我争取尽可能地不弄出声音,免得吵醒你。你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我中午回来。”
让娜:“谢谢。我从来不会起得太晚。”
娜塔莎:“我请你稍稍宽容一点:我刚刚开始学。”
她弹了起来
星期六
伊戈尔的公寓,上午
让娜打开了窗帘。她穿着一件代替睡衣的T恤。她走向位于门厅附近的浴室。
她正在淋浴的时候,公寓的门开了。伊戈尔进来了。他从浴室门前经过。
伊戈尔:“娜塔莎,是我! 娜塔莎!”
淋浴的声音停了下来。
让娜(从浴室里):“她不在。我是她的一个朋友。”
伊戈尔(不动了):“啊,对不起!我可以进房间里去吗?”
让娜:“请稍等一下!(她把头从门的缝隙从伸了出来。)我去拿点儿我的东西。”
裹着一条浴巾,她朝房间跑去,与此同时,伊戈尔礼貌地转过身去。她几乎立即就又重新出现了,紧紧地抱着卷成球状的衣物。
伊戈尔(并没有转过身来):“很不好意思。”
让娜(一边跑着一边说):“对不起。”
伊戈尔:“应该道歉的是我。”
她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伊戈尔走进房间,从一个壁橱里拿了一个箱子;在里面装满了各种衣物。他听见让娜把浴室的门重新关上。不过她并没有出现。他走去朝门厅看了一眼:让娜在那儿。站着,等他收拾完。
伊戈尔:“可 您应该进来的!”
让娜:“您慢慢来。”
伊戈尔:“请进来,您完全不会妨碍到我。而且,我也收拾完了。因为我要去旅行,所以我只是过来拿点儿东西。我是娜塔莎的父亲,您已经猜到了吧?”
让娜:“对。”
伊戈尔:“她没跟您说我会来?”
让娜:“呃 ”
伊戈尔:“她应该是忘记了。”
让娜:“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
伊戈尔(打断她说):“不,应该是我。真的,我们两个都没有必要道歉。唯一一个需要道歉的是娜塔莎,不过她已经完全被原谅了。我让她随便使用这套公寓 她正在上课吧,我想?”
让娜:“对,她中午回来。”
伊戈尔:“您会在吗?(让娜做了一个 对 的动作。)那好!我借这个机会请您帮我带个口信。请您跟她说我去罗马(Rome),星期三回来,然后星期四会过来,七点的时候,把箱子拿回来。谢谢。再见。”
让娜:“再见。”
当娜塔莎上完课后回家的时候,她发现让娜正忙着在厨房的桌子上改作业。
娜塔莎:“你好。”
让娜:“你好。”
娜塔莎:“别动,别动
(她走到客厅里,发现壁炉上有一束花。)
噢!你买了花。你真好 太好了!”
让娜:“这个季节已经开始有一些非常漂亮的花儿了。”
娜塔莎走进她的房间,它也被娜装饰了花朵。
娜塔莎(跑着回到了厨房):“谢谢,谢谢在我房间里也放了花儿。我太感动了。很长时间都没人给我买花了。”
她们摆放餐具。
娜塔莎:“你睡得好吗?我出去的时候没吵醒你吧?”
让娜:“没有。我一直睡到九点钟。”
娜塔莎:“才到九点?”
让娜:“幸好。你爸爸来了。”
娜塔莎:“啊!来拿他的西服?我应该跟你说的,可是我完全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你起床了?”
让娜:“刚刚起。我正在淋浴。”
娜塔莎:“那你没见到他啰?”
让娜:“见到了。因为我不知道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急匆匆地跑去房间里拿我的衣服。”
娜塔莎:“完全光着?”
让娜:“差不多。裹在我的浴巾里。我不知道他会想些什么。不过,那会儿,我没看他,而且我想他也没有看我。”
娜塔莎:“那,基本上,你们就没有见面?”
让娜:“见了。他要走的时候。我已经穿好衣服了。对了,他让我带个口信。他去几天罗马,然后他星期四七点把行李箱拿回来。”
娜塔莎:“我猜他一定很,很,很客气
让娜:“远远超出可以想像的范围。他不停地道歉,这让我更不好意思。我当时非常非常尴尬。我真的有自己是不速之客的感觉。”
娜塔莎:“可是你是我邀请来的!”
让娜:“他就是这么说的。可是,还是 突然之间,我觉得我像是把他从自己的房间赶出去了似的。”
娜塔莎:“可是如果他并不住在里面呢?”
让娜:“也许,可是这还是 他的 房间。它并没有被抛弃的样子。它收拾得完全就像他还住在里面一样。而我,我对别人的秩序特别敏感,同时对我自己的秩序也有着恐怖的怪僻。
你看,比如,刚才,我就到这里来改作业。因为我不想移动哪怕是一厘米他办公桌上的纸和书。”
娜塔莎:“好,确实。我觉得最好不要太去触碰他的东西。可是至于剩下的,一点也不重要。而且,我再次对你说:你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让娜:“你太好了。不过只是今晚和明天。星期一,我的房间就空出来了。”
娜塔莎:“好吧。不过对我来说,你不仅没有打扰我,而且你留下我会很高兴。我差不多有真在我家的感觉了,这下子。你可能不完全明白,不过我会跟你解释的 你今天下午做什么?”
让娜:“买东西,应该是。不过并不太紧要。算了李妍智,如果不打扰你的话,我想留在这儿看书。”
娜塔莎:“不如去乡下?”
让娜:“我可以开车送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娜塔莎:“我们有一座房子,在枫丹白露附近。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们几乎从来不去,因为一些不同的原因,一个比一个白痴。我,我想要最大限度地享受它,在它被卖之前。现在樱桃树应该开满花了。漂亮极了。我们去吧!”
枫丹白露森林边上的一个小村庄。
汽车从一条装饰着花园外墙和满是鲜花的树木的街上开下去。
娜塔莎:“开到底以后,你往左拐!”
汽车停在了一座由旧农场改建成住宅的院子前面。娜塔莎向深处跑去。让娜有些艰难地跟着她。
让娜:“哎!你等等我呀!”
乡间别墅
娜塔莎走上了一条通往院子后面的花园的小径。在那里,有一座小屋子。它所有的开口都被挂着锁的外板窗封住了。她把它们取开来,与此同时,让娜在草坪上走了几步。
让娜:“真是美啊!我,我不觉得它那么像被遗弃的样子,实际上。”
娜塔莎:“我爸去年还是照顾了不少的。不过今年,我恐怕就不一样了。”
让娜(踮着脚尖走着):“真是太傻了,我总是害怕把花踩碎。”
娜塔莎:“你尤其会弄湿你的脚!等一下!我借你双靴子!”
她们走进了屋子,踏上了楼梯。后者把她们带到了一间覆盖着大花壁纸的房间。
娜塔莎:“别在意这些壁纸!是我妈弄的。我压根儿就不喜欢这个。可是我们从来就没有时间重新弄过。”
让娜:“我,我并不讨厌。我挺喜欢颜色的。”
她们进了一件卧室。
娜塔莎:“这是你的房间!”
让娜(从窗户看出去):“这些石头墙真是漂亮。”
娜塔莎:“而且,它可以让我们避开那些好奇的目光。”
娜塔莎打开了另一扇门。
娜塔莎:“来我房间看看!”
娜塔莎打开了百叶窗。两个女孩儿趴在朝向花园的窗台上。
她们下到了花园里。
让娜:“真有趣,我以为是更晚些时候呢,黄水仙。”
娜塔莎:“不,不,就是现在。不过,三色堇倒是已经开完了。”
让娜:?“啊,真的!”
娜塔莎:“这会儿,花园还挺有魅力的。因为草还不算太高,不过如果从现在到六月我们都不照料它的话,它就会变成一座真正的原始森林。当务之急就是要重新油漆一下正在生锈的棚架。我很喜欢花园的这个部分。这是我最喜欢的。显然,这也正是我妈妈不喜欢的。她想要让人把树砍了 你为什么笑?”
让娜:“我发现你从来不说你妈妈,要不就是批评她。”
娜塔莎:“噢,对。我批评她就像她批评我一样。她从来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满意过。现在,都结束了,我们两个人隔得远远的。而且她对我也没那么感兴趣了
你觉得我很坏吗?你知道吗,心底里,我很重视她。而且我知道,如果她批评我,是因为她对我期望很高,太高。我必须、绝对要符合这个期望。”
让娜:“不管怎样,你还是多少符合了一点。”
娜塔莎:“对,自从我通过了高中会考以及被音乐戏剧院录取以后,距离也有帮助。”
让娜:“而你,你继续批评她。”
娜塔莎:“出于简单的习惯,不过这不好。对了,以后你每抓住我说一次她的坏话,你就可以惩罚我。”
让娜:“什么样的惩罚?”
娜塔莎:“随你选。”
让娜:“好吧陈开枝!可是你们还是会不时地见面吧?”
娜塔莎:“很少,不过很有规律地。在放大假的时候,我去她在阿尔卡雄(Arcachon)附近的房子住上个一两个星期。我太喜欢海了,我必须得一年去上至少一次。你知道比拉(Pyla)沙丘吗?”
让娜:?“不,我从来没有去过。”
娜塔莎:“这是我知道的最美丽的景观之一,一边是海洋,一边是森林。你知道,就在这附近,也有一个极妙的看森林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去。”
星期天
枫丹白露森林
两个女孩儿爬上了前一天娜塔莎说的那个地方。
娜塔莎:“噢,不!我的亚马逊(Amazonie)笼罩着雾,什么都看不见!”
乡间别墅,傍晚
她们在花园里,正在往小灌木上喷杀虫剂。
娜塔莎:“好了。我想我们今天下午已经干得够多了。我们下次再重新油漆那个棚架好了。你下星期天有空吗?”
让娜:“有,马蒂厄还没有回来呢。”
娜塔莎:“而且,就算他回来了,他也可以来。”
让娜:“他不会在。不过下一次吧,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手挺巧的。”
娜塔莎:“太好了,这样,对我爸正合适。我们会证明给他看我们自己就应付得来。”
让娜:“你确定他不会来?”
她们进到了屋子里。
娜塔莎:“像他现在这样旅行,回来的时候,最紧要的就是去找他亲爱的宝贝。”
让娜:“可是,他可以跟她一起来?关雪盈
娜塔莎:“啊,不!首先她无所谓:她在这儿觉得无聊。而我,我更无所谓。”
让娜:“可是,你并不一定在呀!”
娜塔莎:“想到她可能会跟我一起在这儿,尤其是不跟我一起,就让我起鸡皮疙瘩。这就好像是一种亵渎。”
让娜:“你不觉得你有点儿夸张吗?”
娜塔莎:“不。想想她在我小时候散过步的地方散步;呼吸同样的花朵的气味;想想她坐在我妈妈,我可是正在说我妈妈,曾经把我抱在膝头椅子上 ”
她们上了楼梯。
让娜:“你是在开玩笑,我希望。”
娜塔莎:“你可能会觉得我没有逻辑,可是有时候我会怀旧地想起我妈妈。”
让娜:“那,如果我理解得对的话,你禁止你爸爸跟另外一个女人重新开始他的生活,而你居然说你爱他!”
她们到了楼梯的上面。
娜塔莎:“跟另外一个女人,不。跟你,比如,完全就不会妨碍我。甚至我会因此而高兴。不幸是是这不会发生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让娜:“我跟你说过了:极端地有风度,以至于我几乎为此感到窘迫。”
娜塔莎:“那外表上呢?我发现你对他的魅力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让娜:“或许比你想的还要多。我想说的是,我明白他怎么能够讨很年轻女孩儿们的欢心了。显然,他不止二十岁,可是他保持了某种青春的东西。而且他的眼睛很美。”
娜塔莎:“可惜,我没有他的眼睛。我只有我妈妈的眼睛。真可惜! 我输了!”
让娜(同时):“你输了!”
娜塔莎:“好吧,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让娜:“我不知道。没什么,只是开玩笑而已。”
娜塔莎:“我可不开玩笑。”
让娜:“那你自己选吧。”
娜塔莎:“那好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让娜:“童话故事?”
娜塔莎(把让娜拖到她的房间里):“不,假使某人有那个谁的戒指 ”
让娜:“吉杰斯。”
娜塔莎:“吉杰斯的。他或许能够弄清楚奥秘。
让娜:“那是侦探故事啰?”
娜塔莎:“如果你愿意的话。让我们把它叫做 项链的奥秘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跟你讲这个故事,是因为我已经决定在屋顶上大声喊出来。没有警察,幸好,也没有谋杀,当然。可是还是有偷盗。”
让娜:“偷一条项链?谁的?”
娜塔莎:“我的。”
让娜:“你怀疑谁?”
娜塔莎:“唔 ”
让娜:“伊芙?”
娜塔莎:“对。”
让娜:“那你爸爸呢,他怎么想?”
娜塔莎:“我爸爸?我不认为他完全相信她,这才严重:这证明了他决定不惜一切地支持她。”
让娜:“你有证据吗?”
娜塔莎:“我会跟你讲的。你跟我说说我是不是疯了。
在他从他母亲那里继承来的珠宝中,我爸爸拥有一条项链。他本来打算在三月二十二日,我二十岁生日那天送给我。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他想要给我个惊喜。可是他让伊芙了解了这个秘密。然而,生日的前一天,项链消失了。
就在那不久之前,因为要跟伊芙去一个晚会计桥,他就把项链借给过她。瞒着我,这件事就能不了了之了。可是,她没有立即还给他。她把它留了一段时间,更严重的是,还戴着它。
一天,我不知道是出于无意识还是挑衅,或者两者都是,我觉得,她来了,那时我也在,脖子上戴着项链。我当时觉得了我爸爸把项链给了她,我愤怒极了。并不是因为我自己想要 我当时还不知道我爸爸的打算 ,而是因为这是家族的珠宝,而伊芙对我而言,永远都不会是家人。可是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它属于我爸爸,而且他有权利想拿它做什么就做什么。
后来,我生日的前一天,爸爸一脸烦恼地问我有没有看见项链: 看见过。最后一次我看见的时候,它在伊芙的脖子上。我以为你把它给她了。 他回答我说: 不,我绝不会这么做。我只是借给她而已。我想送给的,是你。一天早上,她在她家还给我了。我把它放在口袋里带回家了。我确定进来的时候还有呢。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实际上,根据他所说的,他把项链放在了裤兜儿里,就是他放钥匙的那个兜儿。在掏钥匙串开门的时候,还感觉到它在裤兜儿底。他当时还跟自己说,进门以后的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摆回放它的匣子里。可是电话响了。他去接了电话,没再想起项链,然后换了西服。”
让娜:“如果项链在裤兜儿里,它可能会落到地上。”
娜塔莎:“这是我们当时马上就想到的。可是让人困扰的是,它并不在壁橱的地上。它不见了,既不在壁橱里,也不在房间里,也不在别的地方。”
让娜:“你确定你爸爸说了真话?”
娜塔莎:“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确定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讲这么稀奇古怪的故事,跟我说他想要把项链送给我,而却要把它送给那个女的?总可以有更好的解释。几天以前,我回家的时候,伊芙在那儿。正在让我爸爸试旧的西服。他总是喜欢什么都留着,她帮他分类:这是她极少有的积极的地方之一。那时她完全可以,在乱翻衣柜的时候,找到项链:或者在地上,或者就是在裤子的口袋里,然后顺手牵羊了。对了,回去的时候,我指给你看地方。”
晚上,她们穿过枫丹白露森林重新回到巴黎。
伊戈尔的公寓,晚上
让娜和娜塔莎,在衣橱前,正在验证东西可不可能从伊戈尔那天穿的裤子口袋里掉下来。
娜塔莎:“你看,当时有一条跟这差不多的裤子,贴身口袋很浅。它完全可能轻易地掉下来。”
让娜:“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用我的项链试试。”
娜塔莎:“那个时候,他把裤子对折起来挂上 ”
她们试着。项链掉了下来。
让娜:“可是,掉的时候,会发出声音呀。”
娜塔莎:“对,可是我忘了跟你说当时我在那儿。”
让娜:“那儿?哪里?什么时候?”
娜塔莎:“在客厅里,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在弹钢琴:这可能会掩盖住声音。他打开门的那一刻,我正接起电话。是伊芙,她要提醒他什么事情。他很快
就接完了,然后我又开始弹了起来 你明天真的要走吗?”
让娜:“可是我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呀:我表妹要离开了。”
娜塔莎:“有一个理由。就是让我高兴。我们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两天。”
让娜:“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下个星期六再开始一遍。”
娜塔莎:“那到那天之前呢?”
让娜:“那之前?那 晚上,你有空吗?我星期一请你去吃饭吧。”
娜塔莎:“我更喜欢在你家吃顿便饭。”
让娜:“改天吧,等我有时间收拾一下。”
星期一
让娜的单间公寓,早上
让娜到了楼道上,背着她的包。她开始把钥匙插进锁眼里,可是,一听到里面的声音就改变了主意,按起了门铃。
嘉艾尔(从里面):“让娜?是你?”
让娜:“对。”
嘉艾尔:“稍等一下!来啦!”
让娜:“好的,好的,我等着。”
门开了。
嘉艾尔:“啊!让娜!你知道吗,已经两天了,我急着非要找到你不可。你出去了?”
让娜:“我在乡下。”
嘉艾尔:“你终于在这儿了,这是最重要的。猜猜发生了什么?”
让娜:“嗯,我不知道。”
嘉艾尔:“最后,我被选上了。”
让娜:“真好,恭喜你。”
嘉艾尔:“在你走后五分钟,我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我当时确定我不会被录取,所以我就没有等结果。一个朋友在名单上看到了我的名字,然后给我打了电话。我必须要多待一个星期。会打扰你吗?”
让娜:“不,不,完全不会。”
嘉艾尔:“我可以去住旅馆的。”
让娜:“你疯了!这根本不会打扰我。话又说回来,我差不多已经不住在这儿了。(一边在书架上选着书)我只是来拿几本书。”
嘉艾尔:“真的,我真是不好意思。你真是太好了。吉尔达星期六回来接我,然后我们星期天一早离开。我们会非常高兴的,如果星期六晚上能跟你一起吃个晚饭,在餐厅里。”
让娜:“星期六晚上,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空。”
嘉艾尔:“噢,求求你了,答应吧,我们是说真的。”
让娜:“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什么时候在?”
嘉艾尔:“每天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
让娜:“很好。别浪费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我不会经常在那儿。”
伊戈尔的公寓,傍晚
娜塔莎在弹钢琴。有人按门铃。她去开门。是让娜,背着一个包。那里面的东西似乎比以前还沉。娜塔莎朝她惊讶地看了一眼。
娜塔莎:“你好!”
让娜:“你好。你知道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娜塔莎:“唔 你的表妹还在那儿?”
让娜:“完全正确。”
娜塔莎:“不!(她扑到让娜怀里。)噢!我真是太高兴了!现在,你不能从我身边逃开了!”
让娜:“她的实习延长了。所以我就想我或许可以轻易地同时让她,让你 还有我高兴。”
娜塔莎(同时地):“也让你,我希望?”
两个女孩儿走进了客厅。她们坐下了。
让娜:“唯一让人烦的一点,是我没有敢跟她说我不在马蒂厄那儿。否则她会觉得不得不去旅馆。况且,这是个我不喜欢向她吐露秘密的女孩儿。我或许错了,可是 因为她是相当细心的人,而且她,应该说,误用了她的细腻,我差不多可以肯定她已经怀疑我离家出走了。不过她也不算错得离谱:我确实离家出走了。”
娜塔莎(转过身来):“真的?”
让娜:“你怎么想的蒋方良?你不觉得我怎么不想住在我朋友那儿很奇怪吗?”
娜塔莎:“说真心话,我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不是去旅行了吗?”
让娜:“对,我没有跟你说谎。”
娜塔莎:“你跟我说你不想一个人待在不是你家的地方。因为我了解你,所以在我看来完全正常。”
让娜:“在一个,不仅不是 我家 ,而且我痛恨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让我更痛恨的地方了。我想要毁坏它,想炸掉它,我有纵火犯的冲动 单单是想到我这个星期得去上个两三次拿信或是听留言,就扫了一部分我这次小小的出走的兴。
我看起来完全冷静,就像这样,可是实际上,
我有时会有一种让我自己都惊恐不已的思想上的暴力。而且如果我有一天把马蒂厄和他的领土等同起来,他不就也是我在世界上最痛恨的人了?(她笑了。)你不觉得这很畸形吗?”
娜塔莎:“觉得,很严重,这件事情。尤其是对你这样对地方如此敏感的人来说。”
让娜:“不总是如此。不过我想,当我们爱某个人的时候,应该接受他,以这种或那种方式,拥有一份保留地。而这份领地,首先就是工作的地方。应该承认,对于大部分的情侣而言,工作一上来就是一块保留地,可是我们,因为我们两个都在家工作 嗯,换句话来说,很简单:只要有一个更大的公寓 我们会有的,可是不会马上。去年,我考到了我的中学师资合格证书(CAPES)。今年,在到外省正式任职以前,我在做一个实习。我已经申请了在跟他同一,或者,至少临近的城市任职。眼下,马蒂厄暂调到法国国家科学研究院(CNRS),明年他会在格勒诺布尔(Grenoble)有一个职位。那时我们就只要结婚就好了。”
娜塔莎(关上钢琴):“当真?”
让娜:“嗯,对,当真。你不相信?”
娜塔莎:“相信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可是这似乎并没有让你太高兴。”
让娜(拿起她的袋子往房间里走,后面跟着娜塔莎):“可是正好相反,最让我烦恼的是结婚了却没有结婚。你知道,从前,人们说生活在乱麻里。嗯,完全就是这样。”
娜塔莎:“明天,我没有空,星期三也是。我还你自由。可是星期四,我绝对坚持要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晚餐。爸爸会在。你别跑掉。”
星期四
伊戈尔的公寓,傍晚
伊戈尔,手里拿着行李箱,在把钥匙插进锁眼以前,按了两声急促的门铃。就在他开门的一霎那,娜塔莎跑了过来。跳到了他的脖子上。
娜塔莎:“你好,爸爸!”
伊戈尔:“你好。”
娜塔莎:“好吗?”
伊戈尔:“好。”
娜塔莎:“让娜!”
他进来了,朝让娜走去。
娜塔莎:“我爸爸,让娜。”
伊戈尔:“我们已经见过了,不过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娜塔莎:?“让娜在这儿是因为她把自己的公寓借给了她的表妹,而那个人赖着不走了。”
让娜:“哪有你这样说的!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会在星期末离开的。”
伊戈尔:“您完全可以留下来。我跟您说过,我从来不在这里。”
娜塔莎:“除了你在的时候!”
伊戈尔:“我来放我的行李箱。”
娜塔莎:“你不用为自己辩护。(她亲了他一口。)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伊戈尔:“今天晚上?换一天晚上我会很乐意的。”
娜塔莎:“不,不。我好不容易抓住你一次,我可不会让你走的。”
伊戈尔:“这样 ,我得打个电话。”
他往电话走去,身后跟着他的女儿。后者把他的行李箱抢了去。她把行李箱放到了房间里,然后从他面前经过,悄悄地放慢了脚步。
娜塔莎(在厨房门口):“缺席的就算了。来嘛,你留下。”
伊戈尔(挂上电话,走到女孩子们那里):“好,我下楼去买东西。”
让娜:“不,我去。”
娜塔莎:“不,我去!”
伊戈尔:“不,是我!”
娜塔莎(一边往外走):“不,我。你还是帮帮让娜吧。我马上就回来。只买面包就可以了。”
伊戈尔和让娜开始动手清理蔬菜和切香肠。
伊戈尔:“好,刀 ”
让娜:“谢谢 您想切西红柿还是香肠?”
伊戈尔:“我,都一样 你们认识时间很长了?”
让娜:“不,上个星期五才认识。我们是在一个我出于偶然才去的聚会上认识的。娜塔莎当时非常好。我那时不知道去那里睡觉。”
伊戈尔:“可是话说回来,您把您的公寓借出去可是相当善良的,而您自己 您是在旅行吗?”
让娜:“准确说来不是。我一般住在一个男朋友家里,可是 ”
伊戈尔:“我,我一般住在一个女朋友家里,可是弗拉索夫,目前而言,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留在她家。”
让娜:“我也没有,只是
这会儿,他出门去了。很难解释。这完全是由于我的怪僻。”
伊戈尔:“怪癖,为什么?”
电话响了。他去接了。
伊戈尔:“伊芙? 十分钟以前 我留在这儿吃晚饭 你想要怎样!我找不到你,而且你跟我说过今天晚上你或许没空! 那来吧 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希望这事早点结束 而且她跟一个特别善良的朋友在一起,你不认识。(这时候,娜塔莎进来了。)等一下(他用手捂住听筒。)娜塔莎?”
娜塔莎:“是伊芙? 好吧,跟她说来吧。”
伊戈尔:“来吧,是她本人邀请你的。你想让她听电话?(娜塔莎摆摆手说不) 不过她回到厨房去了 可是来吧,这是个你们和好的机会。她已经先让步了。你可不能拒绝 好的,待会儿见,亲亲你。”
伊戈尔的公寓,晚上
伊芙到了。他们在饭桌上。
伊芙(对让娜说):“您又不是不得不留在教育界。”
让娜:“不得不,不,五年的合同以后。可是,我承认这让我很高兴。我应该是有教育神经。”
伊芙:“你难道 我们可以互相以 你 来称呼吧 不想跟我一样,有更活跃的生活:组织展览,在报界、出版界和媒体。”
让娜:“不,这种活动对我并不合适。这或许对您的 好吧,你的口味,可是,不管怎样,不对我的。而且,重要的是,在这种活动中,人们总是依附于什么,或者是某人,或者是某物,就算在最高的层面上,如果能达到的话。然而在我的班里,我就绝对的老师。”
伊芙:“当学生们允许的时候。”
让娜:“对,可是这是我的事情。”
伊芙:“他们听你的?真了不起!”
让娜:“而且,如果他们不听我的,我也只能责怪自己而不是你。”
伊芙:“问题不仅仅在这儿。他们听你的,我很愿意相信,可是怎样呢?我是知道原因才说的。我正在准备一个哲学的硕士。可是我的哲学,我保留给我自己。我根本没有跟那些完全无所谓的人分享的欲望,不管这是我的哲学,是柏拉图的,或是斯宾诺莎的。”
让娜:“这,你就搞错了。这是我最初的想法。可是这是不对的。我的学生可不属于我的知识阶层。我在一个所谓的 工人 郊区。然而,我肯定哲学能让他们感兴趣,有时让他们激动。”
伊芙:“所有的?”
让娜:“足够大的数量,而且,我可以肯定,比文学或是历史课多。奇怪吧?这是自尊的问题,如果我们知道怎么去掌握。哲学上有个不好的分数总是很可耻的。”
伊戈尔:“不会吧?”
让娜:“是。这就好像他们思维的存在,全部地,被损害了一样。人们喜欢吹嘘自己数学不行,却不会涉及哲学 每一个都认为自己的哲学比别人的好。”
伊戈尔:“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并没有被得罪。是老师错了。”
让娜:“对,正是如此。而在数学上,判断却是无可挽回的,而哲学呢,只要向他们证明你的哲学,或是人们教授的哲学,能够补充、扩展 而不是替代他们的哲学就好了。这是一项艰难却引人入胜的工作。但是要这样做的话,就不能,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用一些时髦的小玩意儿、一些报纸上的陈词滥调、精神分析、社会科学 总之所有的这些东西来娱乐他们。在这些方面,无论正确与否,他们都自以为知道得并不比你少。我,我涉及的是真正的哲学,面对面地,因为他们并不了解,所以这使他们惊讶。”
伊芙:“真正的哲学?你想说的是形而上学?”
让娜:“并不完全是。因为在那里也是,在那些上帝、宇宙、自由等 大问题 上,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或许幼稚,可依旧是某种答案花木衣世。我所说的应该是先验哲学。”
伊戈尔:“先验的?”
伊芙:“对,康德(Kant)。你让他们读康德?”
让娜:“不,不一定。并不涉及具体某个作者,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尝试着激起一种对于思考本身的、纯粹的思考活动的积极反思。话说回来,我是在一个宽泛的意义上使用 先验 这个
词的。”
伊芙:“它也包含了胡塞尔(Husserl)的意义。”
让娜:“也许吧。”
伊芙(对娜塔莎说):“你怎么认为呢?”
娜塔莎:“什么?”
伊芙:“先验,什么意思?”
娜塔莎:“唔,什么意思。一种置身于最高峰的哲学,超过所有的观点,超越它们。”
伊芙:“压根儿就不是这样。你混淆了先验和超验,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那样。”
娜塔莎:“就算这样,也没有什么耻辱的。这也没妨碍我 ”
伊芙:“会考得了十六分,我知道。我,我没得这么高,我只得了十二分。(娜塔莎站了起来。)别生气呀。我只想证明给让娜看,这并不是人们在哲学班上学的,通常情况下。”
娜塔莎:“我没有被冒犯,我去端菜。”
让娜(对伊戈尔说):“请原谅我用了那么难懂的词。我本来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说的。”
伊戈尔:“词语并不重要。您说您的学生在这个领域里跟随着您?”
让娜:“他们不仅跟随着我,还领先于我。”
她笑了起来。
娜塔莎(从厨房里):“爸爸?你可以帮一下我吗?”
伊戈尔站了起来,向厨房走去。
伊芙:“领先于你?”
让娜:“对,比如,有一天我跟差不多得有五六个学生一起进行了一场小的助产术的辩论,有点像《泰阿泰德》(Théétète)那样的,你知道吗?科学是感觉吗?我们是通过还是用眼睛看?总之 然后当时我不想走得太远,我们相当自然发现我们正在对做出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提出问题,就像在《纯粹理性》一开始那样。”
伊戈尔和娜塔莎回来了,手里端着盘子。他们坐了下来。
伊戈尔:“您刚才说您的学生怎么?”
伊芙:“对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感兴趣。”
让娜:“对,唔 ”
伊戈尔:“啊!”
伊芙(对伊戈尔):“你,你知道是什么吗,先天综合判断?”
伊戈尔:“知道,我以前知道过,又忘了。你呢?”
伊芙:“当然,一个先天综合判断就是,一个在先天的同时,又不是分析性的判断。”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娜塔莎更是哈哈大笑。
伊芙(压住笑声):“更准确地说 请原谅我的用词不准 就是在其中宾词不是主词所包含的内容的一种判断。”
伊戈尔:“比如说?”
伊芙:“比如说?呃 让我们来看看康德的例子。 一切物体皆有广延 ,是一个分析判断。但是 一切物体皆有重量 则是一个综合判断。但却是后天的。因为重量的概念并没有包含在定义当中,而是由经验所带来的。”
伊戈尔:“那先天综合是什么呢?”
伊芙:“呃 一切物体皆 (对让娜说)在康德里边,是什么来着?”
让娜:“在康德那儿?命题是 一切皆有原因 。可是我们也可以用数学命题。 两点间直线距离最短 ,这不是直接从概念中来的,也不在经验中。”
伊戈尔:“对,因为空间是先于感觉的一种形式。”
伊芙:“真不错!看来,你什么都没忘。(对娜塔莎说)你至少应该也学过这个吧?”
娜塔莎:“没有,我跟你说过了!老师也许说过,可是我没在那儿,或者我就没听。不过,(盯着她冷笑道)这并不妨碍我会考得十六分。”
伊戈尔:“娜塔莎!”
他们到客厅里去喝咖啡水银饰带。
娜塔莎:“对了,你知道吗?我们去了乡下,前几天,跟让娜一起。”
伊戈尔:“是吗。”
让娜:“是个很美的地方!”
伊戈尔:“对,那一带相当美。”
娜塔莎:“而且我们开始整理花园了。不过,我还是没能把棚架重新漆一遍,因为下雨了。不过我绝对是到处都喷了杀虫剂。不过因为都是湿的,我不知道会不会很有效果。”
伊戈尔:“那,我们下次重新弄一遍好了。”
让娜:“而且,她浇的,其实是我!”
娜塔莎:“你想什么时候去?我想知道,因为,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叫我的朋友了。”
伊戈尔:“越早越好唐一嘉。别打扰你的朋友们了。(看着让娜)除非他们坚持这样。”
娜塔莎:“下星期六?”
戈尔:“为什么不呢?(他看着伊芙。)你同意吗?”
伊芙:“对我来说,不可能。我得完成一篇文章。”
伊戈尔:“你可以在那儿完成。”
伊芙:“很难。去吧!别管我了。”
伊戈尔(对娜塔莎):“那你呢,你去吗?娜塔莎。”
娜塔莎:“我想要去,可是我星期六有计划。(对让娜)但愿这个不会妨碍你去。”
让娜:“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也有我的计划。应该说,这更是项苦差事,但是很避免。我表妹请我吃饭。”
娜塔莎:“我怎么觉得没人会去呀。”
伊戈尔:“我,我去。我自己去殷亭如,又不是第一次了。”
伊芙:“阻止你的,可不是我。”
娜塔莎:“就更不是我了。”
娜塔莎(一边站起来一边把她爸爸往自己房间里拖):“我有东西给你看。请你原谅,伊芙。”
伊戈尔:“怎么了?”
让娜和伊芙单独待着。
让娜:“你做的是关于什么的,你的硕士?”
伊芙:“关于菲利普·德·尚帕涅(PhilippedeChampaigne) 对,和冉森派教义(jansénisme)的关系。我感兴趣的是 ”
伊戈尔的公寓,早上
让娜在阳台上浇花然后回到厨房里。
让娜:“阳台上的花浇好了周立璟。”
娜塔莎(从浴室里出来):“唉,我可以做的。”
女孩子们准备着她们的早餐。
让娜:“对,可是我没有你赶时间。”
娜塔莎:“我没你赶。我没想到哲学家们都这样具体 ”
让娜:“怪癖卖旺烤鸭。”
娜塔莎:“ 在日常的事情上。”
让娜:“为什么不呢?况且,我也不是哲学家,我是老师。”
娜塔莎:“你可比伊芙更像哲学家。她觉得收拾房间、帮着摆桌子、扶正一把椅子都是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这里不是她家,幸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 。你看见她是怎么动不动就不失时机地卖弄她的学问的吗?”
让娜:“说起来是我开始的。”
娜塔莎:“你,是正常的。你说的是你的职业,在回答一个问题。而她呢,纯粹就是卖弄学问。这让爸爸有些震惊。他到我房间里去看我哥哥照片的时候,我们谈论了一会儿你 他说你看起来压根儿不像老师。”
让娜:“你知道,人们总是对老师有些成见!”
娜塔莎:“总之,他觉得你很好,在所有的方面。而且也很漂亮。你让他印象深刻,你知道吗?”
让娜:?“他这么跟你说的?”
娜塔莎:“没有,不过这个可以猜到。看他看你的方式。他不看丑的女人,花花公子的习惯。还有,他的小爱人一直在用眼角监视着他!她心里肯定不喜欢你。”
让娜:“我倒是觉得你太对她很不公平。这是个很漂亮,很聪明的女孩儿。也许她有点向你挑衅,可是只有一点点 而且是亲切地。”
娜塔莎:“你居然叫这个 亲切地 :总之,你总是试着当和事佬,很好,很好
(她们吃完午饭,进了房间)。你明白吗?其实我爸爸需要的是你这样的女孩儿。他需要的是安静的人。他不需要这些追着他屁股跑的狂热份子。而且,我发誓,我跟你说过了你讨他喜欢的!”
让娜:“不,我对他来说太老了。”
娜塔莎:“你差不多跟我们一样年轻!”
让娜:“反正,他对我来说也太老了。”
娜塔莎:“啊!你觉得他看来起来很老?”
让娜:“而且,他是你爸爸。”
娜塔莎:“那如果他不是呢?如果你不是通过我而单独认识他的呢?”
让娜:“这个问题不存在。我不喜欢抽象地推论。况且,他已经有爱人了,我也是。”
娜塔莎:“他并不是那么地心有所属。因为,跟她,我肯定很快就会结束。而你,根据我的猜测,你也不是那么地爱河深陷。”
让娜:“喂,娜塔莎?你在说些什么呢?你在猜些什么?我说了什么?”
娜塔莎:“你提起你男朋友的方式可并不太激动人心。”
让娜:“对不起。在这个领域,我把我的激情保留给我自己。”
娜塔莎:“或许我搞错了,可是,如果继续抽象地说的话,你得承认你并不是完全不受一见钟情的侵袭?
让娜:“并不比另外的女人更甚。再说了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天雷地火应该已经发生了。让我们别再用 如果 说话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娜塔莎:“什么也不想。我喜欢做梦。”
让娜:“我,并不那么喜欢。”
娜塔莎:“你知道吗?结果我明天有空了。我们去乡下?我们甚至可以早上走,因为,这个星期六,我没课。”
让娜:“没空的是我:我表妹请我吃晚饭。”
娜塔莎:“你说过这是个苦差事。”
让娜:“对,可是 不管怎么样,你爸爸可以开车带你去。”
娜塔莎:“噢!他,他不会去。”
让娜:“他跟你这么说了?”
娜塔莎:“没有,不过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我可不觉得他会离开他的可人儿去扯什么稗草。”
让娜:“可是昨天,他说了他会去的。我甚至相信去不去都成了他名誉攸关的事了。”
娜塔莎:“如果这只是名誉攸关的事情,我深表怀疑。他可不把自己的荣誉放在这儿。”
让娜:“我,我坚持我所听到的。”
娜塔莎:“而我呢,体会字里行间的意义。”
让娜:“他的回答很简短而且不容置疑。只有一行字。”
娜塔莎:“噢!好吧,看看谁说得对。”
让娜:“或许,我总是可以推掉约会。如果对我来说这是个苦差事,那对我表妹而言也未必就不是。只是,问题是,你爸爸 ”
娜塔莎:“他让你害怕?”
让娜:“你疯了!我只是不喜欢干预你们的事情。”?
娜塔莎:“什么事情?没有事情。至少伊芙不在那里的时候。而她不会在那儿。而且他也不会。而且,真是的!我想要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视她的决定而定!你就更不用了。记得我们以前承诺过八天以后再回去的。”
星期六
乡间别墅,快中午的时候
在进入花园以前,娜塔莎发现他爸爸的汽车停在别墅的前面。
娜塔莎:“啊,爸爸的汽车!你说得对,他在。”
她开了门,朝花园看了一眼。伊戈尔正在修剪草坪,伊芙在帮助他耙草。
娜塔莎:“真是灾难!她跟他在一起。”
伊戈尔来到她们面前,伊芙紧跟在他后边。
娜塔莎(在互问了“你好”以后):“我们似乎有点儿傻。所有的人都说自己不会来,结果所有的人都来了。”
伊戈尔:“不,我,我说过我会来的。”
伊戈尔正在铲棚架上的旧油漆。娜塔莎把树枝都弄开了。
伊戈尔:“你知道吗,我可以一个人干完的。不如去厨房里帮她们。”
娜塔莎(从梯子上下来):“好吧。可是你知道吗,我故意不跟她们一起走的。我想要跟你待在一起。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在花园里待过了。”
在厨房里,伊芙,烟头叼在唇间,帮让娜削着土豆皮。让娜正跟伊芙一起回忆班上的事情。
让娜(对伊芙说):“我呢,觉得自己特别有独创性,我的整个作业都是关于蒙娜丽莎(LaJoconde)的 只是,在交作业的时候,老师对全班说: 所有的人都做了关于蒙娜丽莎的作业。 所以结果呢,我真是气极了。”
伊芙和让娜笑了起来。娜塔莎在进来的时候吃了一惊,伊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娜塔莎(对伊芙说):“我可以替你。”
伊芙:“不用,这样很好。我喜欢削土豆儿。”
娜塔莎:“不过,如果你想要抽烟,在花园里你一定会更舒服的。”
伊芙:“我并不是一定要抽烟,不过我特别喜欢在干手工活儿的时候抽烟。”
娜塔莎:“不是在厨房里!”
伊芙:“嗯,当然是!不过如果烟味儿让你难受,就说出来。我会停下来的。”
娜塔莎:“你很清楚它让我难受,不过我不会留下来 除非让娜想让我跟她换换手。”
让娜:“不用,不用。还行。”
娜塔莎:“如果这样的话,对不起了。不过这是我一次看见有人在做饭的时候抽烟。”
伊芙:“我知道一般不这样做,不过我非常小心。放心吧,我不会把烟灰掉到锅里的。
(她刚说完这句话,一点点烟灰,偶然地,似乎从她手里的烟上脱落了下来,掉了在一小片土豆上。)这
下好了!每次我吹点儿啥,砰!
(她把烟蒂放在桌子的一角上,拿起那片土豆,扔到了削下来的那堆皮儿那里。)对不起。我希望你不差这一片土豆!”
娜塔莎:“你呢,希望你也不缺一根烟!”
她拿起那根烟,扔到了土豆皮里。
伊芙:“呃!(冷静地)你说得对,我刚刚新开了一包。”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烟,抽出另一支烟。娜塔莎想要跳起来,被让娜一把抓住了。
让娜:“别这样,娜塔莎!”
伊芙(站了起来):“放心,我会在旁边安静地吸的。我削得已经开始烦了。”
娜塔莎一句话也没有说地开始工作起来。伊芙点着了烟,拿了本书,找了个碟子当烟灰缸。
娜塔莎(蹦了起来,一把抢过碟子):“别用这个碟子!”
伊芙的反应相当敏捷。娜塔莎还没有时间走开,就被伊芙一把抓住了手腕。
娜塔莎(叫了起来):“放开我!你给我放开 我跟你说放开!放开!”
(伊芙松开了手,娜塔莎走过去把碟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碗橱上。)你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古老的碟子。也许是我们家里最古老的一个!”
伊芙:“好吧,那又怎么样?如果它被打碎了,都是你的错。这样急急忙忙地扑过来是什么意思?你完全可以礼貌地跟我说。”
娜塔莎:“你根本就不在乎它。它随时都可能会摔下来。”
伊芙:“得了吧!我这辈子摔坏的东西肯定比你少。”
娜塔莎:“不管怎么说,碟子不是烟灰缸。”
伊芙:“又不是我的错,谁叫这儿没有烟灰缸。”
娜塔莎:“没有烟灰缸的时候,就不应该抽烟。”
伊芙:“哎哟哟!这独裁算是怎么回事呀?真不知道那些被你们在这儿接待的人怎么办。对了,你们什么人也不接待。你们最好把它给卖了,你们的烂木棚。伊戈尔实在是好得过分了,才来操心这个。把自己搅在重新油漆这些废铜烂铁的破事儿里,就为了讨你喜欢。既然你们来了,他就没必要在这儿了。我们,我们回巴黎去。”
她出去了,朝花园深处跑去。
娜塔莎:“这是她说过的最合情合理的话!他们赶快走吧!我们不需要他们。(看着让娜)怎么了?你不同意?”
让娜:“我觉得你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夸张。是他们先到的,今天早上。是他们说过他们会来的,而不是我们。”
娜塔莎:“不是她!”
让娜(接着说):“那也不能成为我们不请自来的理由,至少不是今天。”
娜塔莎:“你改而支持他们了,现在!”
让娜:“我谁也不支持。我没必要介入你们的争吵。只是,我想,如果你想要和你爸爸保持良好的关系,我们最好让他们单独待着。我们,我不知道,到森林里去散散步,比如。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小馆子 ”
娜塔莎:“我没有任何让步的理由。我没说过我要来,可她也没有。还有你称为我跟我爸的良好关系的东西,它们幸好并不取决于她。他觉得我反对她很正常。这让他感到遗憾,可是他责怪的是她。不是我 (看着外面)他们在做什么?”
伊芙跑了进来,去拿了她放在沙发上的包,准备转身就出门。
伊芙:“好了,再见!”
让娜(赶紧上前):“可,伊芙,等一下!”
伊芙:“我去坐火车。(对娜塔莎说)你爸留下来。”
她出去了。
让娜:“伊芙,等等!”
娜塔莎(拦住她):“让她去。别管这些。”
让娜(挣脱了):“这,跟我也有关系。”
她出去了。
院子的门廊
伊芙领先了一点。可是,一旦进入门廊,她就放慢了脚步,因此让娜并不太费劲地就赶上了她。伊芙,听见她来了,转过身来。
让娜:“伊芙!”
伊芙:“怎么了?我忘了什么东西?”
让娜:“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说,娜塔莎和我,我们离开。这样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伊芙:“谢谢你,可是你没有任何理由给我让位。”
让娜:“当然有。我说过我不会来的。”
伊芙:“我也是。不过如果你一定想要帮我的话,就开车送我去火车站吧 ”
伊戈尔(跑着上前来):“伊芙!”
伊芙:“
啊!他也来了!”
伊戈尔:“你完全疯了!这个点儿根本就没有火车!”
伊芙:“有。我知道中午一点三十分有一趟。不过,如果你们每个人都耽误我一下,我会错过的。”
伊戈尔:“让我漆完,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伊芙:“你至少还要两个小时。”
伊戈尔:“不,半个小时,或许还要不了。”
让娜:“我跟你们说了。是我们,娜塔莎和我,回去。”
伊戈尔:“啊,不!绝对不行!”
让娜:“怎么不行。你们先来的。我们临时决定才来的。”
伊戈尔:“您开什么玩笑!”
娜塔莎,刚赶来,听到了最后几句话。
娜塔莎:“不,让娜。我们不走。不是由你来代我决定。”
让娜:“好吧,我代自己决定。我拿我的包,我走。”
娜塔莎:“让娜!别生气!别你也搅和进来呀!至少得有个人保持冷静!”
让娜,正朝自己的汽车走去,停下了脚步。所有的人都互相凝视了一会儿,静静地。
伊芙:“情况在我看来一点儿都不难以理清。好了,再见。”
伊戈尔:“不!既然要了断,我来了断。好吧,我们马上回巴黎。你来吗?(对让娜和娜塔莎说)我把完成油漆的事情交给你们了。谢谢!”
乡间别墅,午后
让娜和娜塔莎在花园里散步。
娜塔莎:“丁香花难道不美吗?可惜我们摘不了,就算有梯子。苹果花,还不到时候呢!”
让娜:“它们到秋天会有苹果吗?”
娜塔莎:“对。很多很多。不过差不多是睡鼠在吃它们。(看见伊戈尔在花园的门口。)瞧,是爸爸!谢天谢地!他是一个人。”
伊戈尔向她们走来。
伊戈尔:“我们找到了一趟火车。(对让娜说)您不用为她担心。她在巴黎有工作要做。再说了,她来也是有些违心的。(对娜塔莎说)我觉得我们必须要好好谈谈了,不过不是今天。你们吃午饭了吗?”
娜塔莎:“嗯,对,我们没等你。还剩了很多吃的。”
伊戈尔:“好。”
娜塔莎:“对了,你有表吗?(她抓起伊戈尔的手腕,看了看他的表。)我必须得打个电话。请你们原谅!”
她重新回到屋子里,身后跟着她的父亲。
稍晚一些的时候,伊戈尔和女孩儿们正忙着收拾屋前的枯木。他们捆了些堆柴。威廉(William),那个在晚会上露过一面的娜塔莎的朋友,出现在了大栅门外面。
伊戈尔:“啊!威廉来了!”
娜塔莎扔下她爸爸和让娜去处理那些柴捆,自己赶快跑去跟威廉会合。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朝伊戈尔和让娜走来。娜塔莎向让娜介绍了威廉。
娜塔莎(对威廉说):“我们正在整理花园呢。你或许可以帮帮我们。”
威廉:“这可不怎么是我的强项。”
伊戈尔:“主要是太脏了,而且我也差不多结束了。”
娜塔莎(对威廉说):“你带去我森林里转一圈?我还没有指给你看过我的观景点呢。(对让娜说)我们晚饭的时候回来。如果你想睡午觉,你可以去我的房间。”
让娜:“不用了,谢谢。我宁愿待在花园里。看会儿书。”
让娜从一张折叠贴布躺椅上拿起了书,坐了上去。
伊戈尔(一边拾小树枝一边说):“您想要一杯咖啡吗?”
让娜:“不,谢谢。”
乡村别墅,傍晚
伊戈尔和让娜在花园里看着书,两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电话响了,伊戈尔到屋里去接电话。
伊戈尔的声音:“娜塔莎?我们都等了你至少一个小时了 好吧 好的,我把电话给她。让娜?”
让娜跑过去,伊戈尔回到花园。她在接电话的时候,他翻了翻她放在桌子上的书。
让娜的声音:“喂!娜塔莎?啊,你不回来了 好的,我明白。好吧,那你明天回家吗?我走之前很想再见你一面。抱抱你。”
她回到花园里。
伊戈尔:“他们不回来了?”
让娜:“对。”
伊戈尔:“我猜就是这样。他们两个见面这么少。他们得好好享受。而且百变星君粤语,我不知道为什么 或者应该说知道 他们在我面前觉得很尴尬。”
让娜:“好,好吧,这样的话,我就回去了。”
伊戈尔:“
什么?”
让娜:“我只是在等娜塔莎。既然她不回来了,我也走了。”
伊戈尔:“您总不会留我一个人吧?还不到一个下午,就有三个女人不要我了!”
让娜:“只有一个对您重要,可您却心甘情愿地让她走了。”
伊戈尔:“因为她有很严肃的理由要回去。可您却不是这样。”
让娜:“怎么不是。我来是陪一个朋友的。她不在。而且我已经拒绝了今天晚上的邀请,或许我 ”
伊戈尔:“我想已经太晚了。留下来吃晚饭吧。现在这个点儿走太不好了。九点以后会好很多。(开始收拾花园里的桌子,把茶壶递给她)给!”
乡村别墅,晚上
晚饭已经吃完了。他们喝着咖啡。他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她在沙发上。
伊格尔:“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了。总有一天会爆发的,可是没想到还赶上您在的时候 可是分开来看,她们两个都很可爱 最严重的,是娜塔莎 她一定跟您说过了? 用很可怕的事情来指责伊芙大理梧桐客栈。”
让娜:“我知道,项链的事情。”
伊格尔:“对,可是这看起来不像是真的:我不明白伊芙拿它来做什么。既不能戴着它,也不卖掉它。因为她并不需要钱,而且她怎么都不可能是小偷。我也不会认为是娜塔莎故意把它藏起来,让人相信是伊芙偷的。不,如果能够戴上这条项链,她会高兴疯了的。而且,她也不是那么不择手段的人。迫不得已的时候,或许更是有偷窃癖的人。可是人们不会偷自己的!
我把它放到了我的口袋里,至少我觉得是放进去了。或许它确实丢在了街上。然而 总之,把这些当成故事、我们家的谜题好了康托尔集。这并不是第一个了。
总而言之,回到今天早上的情景,让我觉得难过的,是它涉及的不再是一种平常仇恨。一种,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契合的仇恨。就像在一个女儿和她父亲的情人之间可能会存在的那种仇恨一样。我离婚以后,在离开那个应该说为了她我才离婚的女人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一个人。之后,我有过数量不少的女朋友。娜塔莎并没有不赞成的意思。可是,跟伊芙在一起,我已经待得比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都长了。娜塔莎觉得我好像要固定下来了。她弄错了。我们爱得相当疯狂,有一点儿是因为我们都认为这不会长久。我随时准备着她会离开我。今天早上的事情给了她一个相当好的台阶。我知道 娜塔莎不知道 她生活中有另外一个男人。因此,她,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比娜塔莎相信的要不危险得多。”
让娜:“或许也有个年龄的问题。我肯定看到您跟一个并不比她大多少的年轻人在一起让她觉得有些尴尬。我有这么一个印象。”
伊格尔:“她还不是和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家伙在一起!”
让娜:“呃,这个,这让我更尴尬。您和伊芙,并不怎么让我觉得惊讶。尽管在爱情的问题上,我本人并不能承受任何年纪上的差距。我只比马蒂厄大三个月。”
伊格尔:“真是奇怪,我很容易想像您跟某个比您年长的人在一起。这就证明了,我觉得您相当年轻。因为我喜欢反差。而且跟您认为的相反,我不觉得您对我而言太老。”
他笑了。
让娜:“而我呢,与刚才我说的相反,我不觉得您对我而言太老。不,构成障碍的,是您是娜塔莎的父亲。这样更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不带着勾引人的想法来交谈了。这很舒服。”
伊格尔:“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您让人很惬意。我接触过的所有女人都有些性格障碍,包括我的女儿。”
让娜:“如果娜塔莎是这样,我也是。您没见过我发怒。”
伊格尔:“您会发怒?”
让娜:“今天早上,我差点儿就发了。”
伊格尔:“差点儿。可您控制住了。”
让娜:“多亏了娜塔莎。如果她固执下去,我也会收拾东西走人,像伊芙那样。”
伊格尔:“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为什么这么上心?这件事情跟您没关系。”
让娜:“怎么没关系。涉及到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我会克制。可是我受不了人们妨碍我
的怪癖。事实上,今天早上,如果说我生气了的话,这是由于我的怪癖。我把对别人自由的担心发展成了一种怪癖。到了这样一种程度,以至于它变质为一种专制。(她笑了起来。)可是,我跟一个无序的怪人一起生活!”
伊格尔:“然后呢?”
让娜:“呃 有时候会有一些火星,不过并不太危险。这个星期我没有留在马蒂厄家,并不完全是因为没有他,我觉得有些孤单。或许更应该是我忍受不了属于他的秩序。应该说,只有他在的时候,我才能忍受。”
伊格尔:“因为您爱他。”
让娜:“对,我得很爱他才行。”
伊格尔:“您确定吗?如果您疯狂地爱他的话,就会忘记您自己的秩序而接受他的秩序。”
让娜:“我从来不会 疯狂地 爱某人。我不疯,甚至不任性,您刚才已经说了。”
伊格尔:“而我呢,很不幸地,从来只被多少疯狂地爱过。我一直希望能遇到像您这样的人 并且她也爱我。”
让娜:“您想要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说。算了。是这样的,说来说去,除了这个年纪的问题,我并不觉得您跟马蒂厄有太多的不同。”
伊格尔:“因为我的怪癖?”
让娜:“怪癖先放到一边。因为,尽管就像数学好的人都知道的那样,您井然有序而他做事混乱。这只是漫画化而已。就像儒勒·凡尔纳笔下的一个名士派一样。我把他叫做 大风吹 (Zéphirin)。您知道的,就是那个家伙。他的房间是简直乱作一堆,他只在地板上留出一个小方块:这就是清洁女工唯一有权打扫的地方!不,使你们接近的,应该说,是那种,你们两个人都用以生活的、诗意的方式。对您而言,只是一种假设,因为我只是通过娜塔莎的眼睛来看您。可是,对于他,却是肯定的。他白搞科学了,在他做的最小的事情上,都是个诗人。这就是我原谅他的无序的原因,即使有些时候,这让我想要杀了他。(她笑了。)而您,完全不一样。您的诗意,如果有诗意的话,并没有阻碍您很有秩序,很精确。比如说,我当时肯定您今天早上会来,而娜塔莎硬说不会。”
伊格尔:“对,我说过我会来。星期五下午我甚至打过电话跟她确认。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伊芙想要来。我说是的时候,就是是。”
让娜:“我也是。而且我相信那些说是的人。我完全不明白娜塔莎的这种固执 ”
伊格尔:“什么固执?她跟您说了些什么?”
让娜:“没什么 我应该是误解了。”
他看着她,她笑了。
伊格尔:“我可以坐到您旁边吗?”
让娜:?“可以。”
他坐到了沙发上。他看着她,她对着他笑。
伊格尔:“我可以握您的手吗?”
让娜:“可以。”
他们手握手地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他们互相凝望着。她对着他笑了笑,就像在等另外一个问题。
伊格尔:“我可以亲您吗?”
让娜(好像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以。”
他在她手上亲了一下,然后亲了她的双唇。他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她推开了他,站起来,坐到了对面的扶手椅上。他想要挽留她,却徒然无功。
伊格尔:“让娜。别走!”
让娜:“不 我已经跟您说过 可以 了。难道还不够吗?”
伊格尔:“嗯,所以就更有理由了!”
让娜:“不。您已经有了您要的东西。现在结束了。”
伊格尔:“我不能再要点儿别的什么?”
让娜:“不。我已经给了您三样东西,已经很多了。您知道三个愿望的童话吗?一对夫妇可以有三个愿望,只有三个。丈夫想要一根猪血香肠。做妻子的,很生气,希望猪血香肠吊在他的鼻子上。剩下的就只能希望猪血香肠掉下来了。不过您,您选得还不坏。”
伊格尔:“我如果要得更多就好了。”
让娜:“确实,不过太晚了。”
伊格尔:“您会同意吗?”
让娜:“当然!并不是您要什么,而是您就这样地要这个事实,让我吃惊。”
伊格尔:“我让您震惊了?”
让娜:“应该说是吃惊。人们很容
易让我吃惊。在这个领域,您相当厉害。”
伊格尔:“不,这并不怎么是我的习惯。事实上,我跟随我的本能。而这个总让我成功。”
让娜:“哪怕是在严肃的事情上?我想说的是,如果您很严肃地爱上了我,您也会这样做吗?冒着毁掉一切的危险?”
伊格尔:“当然。而且谁跟您说了我不是严肃地爱着您?”
让娜:“您刚才所做的。”
伊格尔:“才不是呢!”
让娜:“当然是!”
伊格尔:“我并没有爱上您,但是我完全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我很想要这样。如果说我这么急不可耐地做了,那是因为我并不想要任凭自己陷入您的计谋里。”
让娜:“什么计谋?”
伊格尔:“就是平庸化,更应该说去色情化,为我们的关系消毒的计谋。我是您的朋友的父亲,我是一个禁忌。不再有勾引的想法,就像您刚才说的。我,我不喜欢这个。这并不让我觉得自在,这让我不知所措。我感觉自己很僵硬,很尴尬。我喜欢去渴望也被渴望。确切而言,就是在内心深处,即使什么结果也不会有。我对伊芙的狂热又排他的爱已经让我失去了这样的兴趣。当我遇见您的时候,它又回来了。不是在您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而是在餐桌上 您没在听。我知道您在想些什么?”
让娜:“啊!什么,您认为是 ?”
伊格尔:“像是 让他说吧,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类的事情。”
让娜:“对,可是现在,我想的不是这个。”
伊格尔:“您在想什么?”
让娜:“我在想我星期一下午的课。”
伊格尔:“您还真是与现时情景脱离!”
让娜:“不,我正是依据它而想的。我只是试着回忆我刚才说 可以 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伊格尔:“先验的想法?”
让娜:“不,心理上的,应该是。”
伊格尔:“然后呢?”
让娜:“然后,在我思考的当下阶段,非常短暂的,我想的首先是我什么都没想。不,我想说的是并没有在想促使人类相互靠近的任何动机:吸引、冲动、服从、控制、爱、恨,等等。我并没有在想您,这样的您,也没有在想马蒂厄,甚至没有在想我。”
伊格尔:“您想说您是自动行动的?”
让娜:“并不确切。我是根据逻辑行动的。数字的逻辑。 三 这个数字。”
伊格尔:“有三必有二。”
让娜:“对。存在着整个数字三的传统,三角,三段论,黑格尔的三段式,三位一体 我不知道,所有的这些都建立了一个封闭世界、一个神秘的东西。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一种外在力量所牵引。我是自由选择的。我根据朝向逻辑的诚实性而行动。我或许可以说不,可是我会有作弊的感觉。 游戏不是这样的 ,就好像我小时候说的那样。”
伊格尔:“您知道吗?这也是一点儿原因,对我来说也是。”
让娜:“一点儿?”
伊格尔:“对 并不是唯一的 ”
让娜(打断了他):“事实上,还是存在某个根据他或者更确切而言针对他,我才决定我的选择的人。我可以跟您说。您知道他是谁。”
伊格尔:“不是您,也不是我,也不是您的未婚夫,您说过了。伊芙?”
让娜:“当然不是!娜塔莎。我们刚刚谈到过她。今天我对她稍稍有些不满。我希望她能原谅我。”
伊格尔:“可是这并不是针对她。她难道不是想要把您推到我怀里?”
让娜:“她跟您说了?”
伊格尔:“我了解她,或许只是出于对伊芙的敌意。”
让娜:“对,正是这样。我想要顺着她的意思的同时,显示出荒谬性。并且让你们两个的阴谋自行沉没了。”
伊格尔(笑了):“阴谋?如果有的话,也只是娜塔莎那边而已。而且是这样的幼稚!我希望您能相信我。”
让娜:“当然 您不觉得我们谈论这个谈得够久了吗?放点音乐怎么样?”
伊格尔:“您想听什么?”
让娜:“您选吧。”
伊格尔:“这个?(他把磁带放进去,让机器运转起来,然后重新回到沙发那里坐下。)您知道吗?”
让娜:“听!舒曼。《克莱斯莱利亚
纳》(LesKreisleriana)。不,是《交响练习曲》(LesEtudesSymphoniques)。是娜塔莎吗?她弹得真好!”
伊格尔:“是四年以前了。她那时候的技巧还不太稳定。您不想坐到沙发上来。”
让娜:“我在椅子里很舒服。”
伊格尔:“我可以起来,如果您愿意的话。”
让娜:“不,不,别动。让我听。”
电话响了。伊格尔去接电话。
伊格尔:“伊芙! 对,我还在这儿。(他给正在起身的让娜做了个手势,让她呆着别动。) 明天,我一早就出发,可是我不想今天晚上走 对,她们今天下午走了 不,听着,太晚了。我不想赶路,在困的时候 我去睡了,我跟你说 别,不要! 你已经让我够随风倒了,今天! 别生气 听着 伊芙!伊芙?”
他挂上了电话。他看见让娜站起身来,拿起她的手提袋。
伊格尔:“您不会是要走吧?”
让娜:“很晚了。”
伊格尔:“正是这个道理。去娜塔莎的房间吧。您明天早上再回去。”
让娜:“可是我明天早上有一堆事情要做。我要离开您的公寓,收拾我的房间,备课 ”
伊格尔:“如果您走得早的话,您还有的是时间。”
让娜:“而且,对不起,不过 ”
伊格尔:“不过?”
让娜:“ 我不愿意处在使您撒谎的境地。”
伊格尔:“撒谎?”
让娜:“对不起,我刚才听了您的电话。很难有别的选择。您刚才说我不在这里。那我就不会在这里了,我走。”
伊格尔:“噢!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得讲娜塔莎和您的不同情况。说威廉来了 (他站起来,走近让娜。)而且,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她很嫉妒您极品天尊。那样的话,她会胡思乱想,然后整夜都睡不着。”
让娜:“我不知道您跟她说了那些以后,她能不能睡得更踏实些。如果我爱的男人这样在电话里回答我的话,放心,我是绝对合不上眼的。”
伊格尔:“让娜?这突然的怒气是怎么回事?”
让娜:“如果说我生气了,应该说是针对我自己。相信了娜塔莎,来了,今天早上或晚餐之前,当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又没有走。如果我不在的话,您已经回去了。”
伊格尔:“也许。只是现在,太晚了。”
让娜:“不,既然她想您回去。”
伊格尔:“我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让娜:“您想怎么就怎样,您是完全自由的,别让任何东西影响天平。然而,这会儿我的在场影响了。再见。”
伊格尔(拉住她):“让娜!这样走,您把我给激怒的!”
让娜:“放开我,请放开我!”
伊格尔:“让娜,听着!如果您想像着娜塔莎和我编织了我不知道的什么可笑的阴谋 我女儿的幼稚心愿只跟她自己有关系。不管怎么样,我绝对没有搅和到里面。如果说某人有资格说自己因今天的事情而痛苦的话,那就是我!我希望您能相信我?”
让娜:“我当然相信您!如果您重复得太多,我最后可能什么都不相信了。”
伊格尔:“什么都不?”
让娜:“这只是一种说话方式。(她笑了。)您看,我开玩笑呢。再见。”
她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走了。
星期天
伊格尔的公寓,早上
让娜,在她的房间里,收拾行李。公寓的门开了。娜塔莎进到房间里。
娜塔莎:“让娜!哦,你要走?”
让娜:“嗯,对!我得去收拾一下我的房间。”
娜塔莎:“你的表妹真的走了?”
让娜:“对,我刚给她通完电话。她要去坐火车。”
娜塔莎:“我们明天必须得见一面。”
让娜:“明天,马蒂厄回来。不过你愿意的话,改天一定可以。”
娜塔莎:“带着不好的印象分开真是太不好了!”
让娜:“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至少,在我这方面。我只是觉得昨天一天有点 混乱,就这样。”
娜塔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让娜:“昨天晚上。我跟你爸爸一起吃了晚餐。他跟我说了你很多好话,而且一点都不生你的气。我们还听了你弹的舒曼的录音。非常
美妙!你当时十四岁?”
娜塔莎:“啊!《交响练习曲》?我希望我从那时到现在有了进步。你完全可以睡在那儿的。”
P66
让娜:“对,可是会耽误我的时间。我的事情太多了。”
娜塔莎:“我希望的,就是你别因为我把你扔下而太生我的气。”
让娜:“如果是为了爱人的关系,人们甚至有权利扔下他们最好的朋友。”
娜塔莎:“你明白的,威廉跟我爸的年纪差不多。所以,看见他们在一起,我有些尴尬。况且这两个人都非常害羞。他的出现简直让我不知所措。我根本没想到会看见他。”
让娜:“真的完全不么?”
娜塔莎:“嗯,当然。(她看着她,有些吃惊。)如果我早知道他会去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让娜:“你也没告诉我你爸爸会去。”
娜塔莎:“我爸爸?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吧,如果你埋怨我的话,就是我自己弄错了。我说过的就是他不会自己一个人去。他是去了,可是是跟伊芙。相信我:他绝对不会一个人去。”
让娜:“我的印象并不完全是这样。”
娜塔莎:“如果是你的印象,你就自己留着吧!我无能为力。我只想跟你单独在一起。如果我早知道其他人会去的话,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去那里。而且,我不明白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弄错了,这种事情总会有的。我把我的愿望当真了。”
让娜:“好吧,我很愿意相信你。”
娜塔莎:“你愿意相信我?可是为什么就不简单地相信我呢?”
让娜:“我相信你!”
娜塔莎:“我明白了。也许我爸跟你说了他给我打过电话确定他会去。可是并不因为这个,我就必须得相信他。”
让娜:“好吧,我也不是必须得相信你,可是我相信你。”
娜塔莎:“你又想影射些什么?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知道,你自以为我费尽心机地想要让你跟我我爸单独待在一起。这可需要很多的天份:我太幼稚了。”
让娜:“那我呢!”
娜塔莎:“你才不是呢!单单是指责我这样一件事情就显示了你不是。”
让娜:“可是你也指责伊芙偷了项链!”
娜塔莎:?“我不明白有什么关联。除非你控告我图谋我不知道的什么事情,控告我自己藏起来了。”
让娜:“你疯了!”
娜塔莎(发怒了):“为什么不干脆说下去呢,既然你都已经开始了?你假装是我的朋友,可是你却把我视作敌人。你并没有尝试着进入我真正的原因,它们压根就不是这些。我有我的问题,我也有,如果你有你的问题的话。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你和我爸!你对你的私生活避而不谈:你应该明白我对自己的也是如此。我并不说,可是它存在着。如果威廉来了,是为了我们之间的事情,而不是为了什么不择手段的、我不知道的某个原因。现在,在他和我之间有很多压力。你觉得对我来说一切就很简单吗?我爸爸已经够有妄想症了,如果你也这么偏执的话!(她哭了。) 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或许我就不应该说,既然没有人相信我。爸爸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我肯定。肯定在你的内心深处,你觉得一定是我自己把项链藏起来了。”
让娜:“娜塔莎,求求你了,别说项链的事情了。就算你试图让我接近你的爸爸,我也不生你的气。我觉得这很可爱。”
娜塔莎(突然发起怒来):“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试图过!哦,你们可真是拐弯抹角,一个比一个复杂!”
她跑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让娜到了她门前。
让娜:“娜塔莎!娜塔莎!别这样想!都没法说话了!”
她又敲了一遍,听了听。然后回到了壁橱前面。
在伸手够放在高处的一条裤子的时候,她碰掉一个鞋盒 一只鞋掉了出来。在她把鞋,鞋底朝上地捡起起来的时候,起先在里面的一条项链,掉在了木地板上。她把项链捡了起来,朝娜塔莎的房门跑去。
让娜:“娜塔莎?你听见我了吗?娜塔莎?我找到项链了。”
让娜开了门,进去了。
让娜(坐到她身边):“娜塔莎!项链!”
娜塔莎(坐起身来):“你说
什么呢?”
让娜:“拿着,看,是这个吗?”
娜塔莎(拿过项链):“是它。它在哪儿?”
让娜(简化了她的解释):“在一只鞋子里。”
娜塔莎:“在一只鞋子里?”
让娜:“来看!我指给你看。
(她们回到父亲的房间。)你看,我想把鞋子捡起来的时候,把它弄翻了,然后把它掉了出来。”
娜塔莎:“盒子刚才在哪儿?”
让娜:“盒子在那上边。在拿我的裤子的时候,我把盒子给碰掉了,然后 你看,有时候,我的笨手笨脚还有点用。”
娜塔莎:“那,谁会把它放到盒子里呢?反正不是我,即便你觉得是我。”
让娜:“可是,娜塔莎,我什么都不觉得!完全有可能是伊芙。为了烦烦你,或者为了随便什么理由。或者也许是你爸爸,他本来想收起来,结果却忘了。”
娜塔莎:“他又没有健忘症。(她思考着。)说到底,或许我们三个人中间谁也不是李绪杰。”
让娜:“那是谁呢?”
娜塔莎:“谁也不是。”
让娜:“它自己进去的?”
娜塔莎:“对。这就是揭开神秘的钥匙。很傻。爸爸的第一个想法是项链可能在他挂裤子的时候掉出来了。那个时候,他检查了那些在下面的鞋子,可是并没有检查那些在盒子里的,那上面的。你听懂了吗?”
让娜:“你是想说,在他挂裤子和觉察到项链丢失的过程中,他把鞋放回了盒子?”
娜塔莎:“对。这是双他几乎从来都不穿的旧鞋子 肯定是这样。这样太好了!我可不喜欢指责别人,跟你想的不同。而且我很高兴拿回我的项链。(她戴上了项链,到镜子前面欣赏了起来。)你不觉得它很美吗?(她朝让娜转过身去。发现她的眼里都是泪水。)让娜!你怎么了?你哭了?”
让娜:“没什么。什么都没有。请原谅我,刚才的事情。我刚才太蠢了,可是你知道的,有时候我的想像力让我晕头转向,然后我就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去了。”
娜塔莎:“我也是呀!”
让娜:“不管怎么样,我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只有消极的一面了。就像我以前害怕的那样。我感觉自己像个入侵者。”
娜塔莎:“才不是呢!”
让娜:“至少我还有点儿用。”
娜塔莎:“你觉得别人会相信我们吗?”
让娜:“伊芙,我不知道。不过你爸爸,肯定会。”
娜塔莎:“如果他还跟她在一起的话,我很怀疑。不过,既然他们的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你昨天已经看见了,他又回来的时候?生活真是美好!”
她们笑了。
让娜的房间
让娜走了进去。房间是空的,可是收拾得很整齐。在一张桌子上面,有一束用塑料纸包着的鲜花。花束的根部浸在盆子的水里。在一张纸上,人们可以读到:
“星期天,九点。
我们走了。我没有时间等你了。
一切都很好。我会给你写信的。亲亲你。嘉艾尔
花束我没有打开,或许你想把它带走。”
让娜拿起了花束,做了做揭开塑料纸的动作,然后改变了主意。
马蒂厄的公寓
让娜走了进去,拿着自己的旅行包和一束花。房间还是一如既往地乱。只有一个变化:郁金香的花瓣落了,在花瓶周围,铺满了桌子。让娜,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弄到了纸篓里,然后走到厨房里去涮了涮花瓶,插上新的花束。她把它重新放到了桌子上,开始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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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俭谈《吾土》|对北京归属感的缺失
第54届金马奖获奖名单
申相玉 | 被金正日劫持前的14部电影
梅峰|在哀其不幸的感叹里,有悲伤与同情
诹访敦彦| 用死亡讨论如何活着
达内兄弟|负罪的狂乱
张艾嘉 | 我的电影人生
王小鲁×林鑫|穿透瓦砾,黑暗,残存的肖像
文晏 | 在中国,我们无从谈“性”
史杰鹏×李红旗|有些希望比这世界更黑暗
郑大圣 | 在太行山的褶皱里拍《村戏》
邱炯炯|酒后吐真言
《三峡好人》与贾樟柯电影思辨
导演展映
“王兵:经验与贫乏”个展
“城中村影像展”:沿着小径,抵达城市
《上海青年》2017年众筹私幕年会
古根海姆美术馆 | 开机:电影中国
导筒专访
文晏:拒绝单纯讲述性侵案件
鹏飞:新片想让北野武和李康生一起出演
周子阳:鄂尔多斯人性善恶困兽之斗
刘健:做动画电影,需要无知者无畏的态度
电影节
第39届南特三大洲电影节
2017金马创投 | 入选项目名单
2017山形国际纪录片节
中国入选阿姆斯特丹纪录片节93部作品
导演访谈
乔治·A·罗梅罗
安德烈·萨金塞夫
侯孝贤谈小津
克莱尔·德尼谈小津
考里斯马基谈小津
王兵|布列松|杜琪峰|押井守|法斯宾德
王家卫|彭尼贝克|王久良|贾法·帕纳西
阿巴斯谈塔伦蒂诺|克里斯蒂安·蒙吉
塔可夫斯基|是枝裕和|卢奎西亚·马特尔
特吕弗|河濑直美|胡金铨|谢飞
戈达尔|侯孝贤|考里斯马基
铃木清顺|北野武|特吕弗
伯格曼与费里尼|大卫林奇
李沧东| 娄烨|法哈蒂
姜文|贾樟柯|今村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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